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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撰文 逆木)吴孟达,2021年2月27日去世。廖启智,2021年3月28日离开人间。
一个肝癌,一个胃癌,走的,都令人有些猝不及防。再算上去年夏末因鼻咽癌去世的导演陈木胜。香港电影一个时代的符号,一个接一个消逝……
人们不停怀念,怀念曾经与他们一起走过的青春年少。无法不扼腕叹息,创作生命力尚在旺盛期的他们,不该如此戛然而止。
可惜,命运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。
每一次的逝去,都免不了有一轮人生履历的回溯。66岁的廖启智,是几十年的“香港制造”里,最清晰也最模糊的一个符号。出演了近150部港片和TVB剧,同样是黄金配角,廖启智不像吴孟达般有“星爷电影”这样常伴一生的icon,他活在“香港生活”的每一个角落。
如果香港电影确有可被解读的秘密,那秘密不仅仅在闪耀的群星与名导身上,在时代地缘因素风云际会的历史缝隙里,也在于有一众廖启智这样的“小”演员。勤逸,敬业,心态朴素,适应力极强,能够穿梭于不同片种,不同地域,不同年代,从电视到电影,从顶峰滑向平地,拍着,反复拍着,一直拍着,直至落幕。许多个小,构成了大。
廖启智和吴孟达,都从艺员训练班开始,都经历过港片黄金年代,都是连年饰演配角,履历表上都有上百部作品。对于香港影视整体,他们不是主导者或设计者。一部剧接一部剧,一个片接一个片,接活、干活、收工,演戏之于他们就是劳作,年复一年,他们或被动或主动地活成了不可或缺的重要符号,活成了不止一代人的记忆。
在演戏方面,廖启智和吴孟达也有着迥然不同的风格。他更收敛,更自如,更能融入写实向故事、各种现实主义题材、风格克制的类型片。在癫狂的戏剧时刻,在情感高频高浓度输出的戏里,他往往也不会失去“实”的一面,有他在,人物和情节就有一些不失真实感的靠谱支点。
《证人》让廖启智第2次拿到金像奖最佳男配角
正因此,当TVB辉煌不再,当港片的心电图出现危机,廖启智没有失去他的一席之地,更没有沦为烂片常客。虽然也愿意和《过春天》这样的内地制作班底合作,但他始终坚守着的,是“香港制造”的阵地。随着技艺的磨练,年岁的成熟,他表现得更像一位表演艺术家,戏骨一词放在他身上,并非刻意尊老的客套话。
电影《过春天》
新语言旧语言,老港片新合拍,旧辉煌新热闹,不过是活儿,不过是影视,不过是演戏。杜琪峰说廖启智“戏好人好”,大概就是这说起来特别简单、做起来极其不易的四个字,助廖启智一次次突出重围,不被藩篱所困,抵住了厄运的侵袭。
2014年的《军中乐园》,演员来自两岸三地,廖启智演个广东老兵,戏份不多,他隐匿于角色。2018年的《过春天》,导演白雪毕业于北电,片子是个糅有港式类型元素的青春片,廖启智演一位底层父亲,他高效而贴切,几场戏便带出一个境况、性情清晰的父亲画像,游离于主线之外,却是必要且不违和的存在。同是2018年的《无双》,导演庄文强重玩港片老招,廖启智如回舒适区,如烹小鲜,轻松搞掂角色任务。
电影《无双》
《无双》让廖启智第N次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,之前,他还凭《点五步》、《消失的子弹》、《线人》、《证人》、《杀破狼》、《无间道2》数度入围男配提名,其中,《证人》获奖。更早一点,1993年,他便以《笼民》拿到过金像奖最佳男配角。
如果把奖项视为荣誉、演技的重要考量标准,廖启智职业生涯所走的时间点,与港片的盛衰脉络并不重叠。《无间道》系列算是旧港片余辉最后最盛大的一次绽放,廖启智却以此为分水岭,逆向迈入他更稳定、更精湛的演艺阶段。
《无间道》中的“三叔”
即便将金像奖含金量逐年下滑这一事实纳进来,也不能否定掉廖启智愈走愈宽的个人成就。当然,在2000年之前,廖启智与电影奖项缘分稍薄,也与他将大量精力放在TVB剧集有很大关系。
2005年的《杀破狼》里,廖启智的文戏,其质量之高,堪与片中形神瞩目的动作戏一论高下。《证人》等片,也有显而易见的精彩段落。但在更多的电影里,廖启智的角色,未必能给人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。
再有,他演的戏实在太多,难免有不少已被今人忘记。而无论是大放异彩,还是面目模糊,他可以消失于角色,却鲜少将他自己跃于角色之上。他是恰当的服务者,尽心尽力为戏,为角色服务。
从某个角度说,这也是对最传统、最朴素的香港平民精神的诠释。
影片《杀破狼》
廖启智和他的同行们,演了无数出戏,我们是这些戏的观众。戏外,他们的人生,构成另一种被观看的对象,我们也是观众。
观众对角色的记忆可能随着时间渐渐模糊,可是那样一股子从头坚持到尾的精气神,却早已成为观众内心最感性的人物印象,能被记得,很久很久。
再见了,智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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